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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大卓
博鳌最后一晚,李辉在一众朋友的怂恿下冒险做出决定,把室外的舞台、营地恢复。
“幸亏做了这个决定,要不然太遗憾了。”李辉说。此前连续台风预警,大风和暴雨之下,细心准备的所有室外设施不得不被放弃。野行音乐漫游会作为博鳌文创周音乐分论坛,第一天的对谈和演出临时转移到酒店的大堂吧。就在大家遗憾此前的努力要被浪费时,天空在第二天奇迹般地放晴了。
在博鳌文创院的支持下,今年的博鳌国际文创论坛暨首届文创周第一次设立了音乐分论坛,李辉、老狼和旗下厂牌“野行”承担了分论坛的组织工作,探讨的主题是城市音乐文旅解决方案。李辉此前最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京文唱片总经理,在音乐行业服务25年。凭借他的个人资源,连续两天的论坛活动请来了诸多业内大咖。
当晚,博鳌东屿岛酒店外的草坪上,帐篷、烧烤、啤酒、市集一应俱全,舞台上则是老狼、苏阳、沈庆、小河等音乐人的对谈、演出。狂欢持续到半夜,俨然一场迷你音乐节。
苏阳、老狼在博鳌野行音乐漫游会上对谈这样的场景正是李辉心目中“野行”活动应该呈现的样子。相比音乐节之类的大型活动,“野行”应该提供一种更深入城市、乡镇毛细血管的日常生活方式。
01意外中的“野行”
虽然名字叫野行,厂牌最开始的产品却诞生在室内。
年10月,李辉意识到音乐人对视频制作的需求,为像斯斯与帆、王钰琪、MissMix等几十组音乐人,策划了一系列室内演出的视频,数量超过条,分发到各个平台。创意来自NPR(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的TinyDeskConcert,音乐人在办公室演出,在简陋的环境中把音乐和现场观众连接在一起。
公司同事期望能取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提出了各种开脑洞的创意,比如谐音自“underground”的“昂德光”。最后定了“野行”,logo则选择了一只鸡,不仅有传统“吉”的意象,也有野行想传达的“野声出没,随意乱行”。
厂牌以这样戏谑方式诞生,对未来以及商业化的路径也没有做太多规划。视频节目并没有激起太多水花,反而是一次意外的机会,改变了野行随后的路径。
“野行”的创始人李辉做文旅的朋友问李辉,可不可以带上音乐人一起出来玩?李辉起初还有点抗拒,想这种结合会不会变味,出现“大家吃着饭突然塞给你一把吉他让你唱首歌”这样的情况。经过权衡,他决定还是试一试。
年1月12日正值农历腊八节,李辉带着布鲁斯音乐家张岭、音乐制作人叶鹏罡、美国乡村音乐家道哥(DougMcGee)、哈萨克族杰出音乐人米兰别克和女声等一众音乐人,来到浙江衢州江山市的大陈古村。大陈村也展开村落的大集小市,迎接各方来采购农特产品的集市。
李辉租了点音响设备,亲子上阵调音在村里青年小广场组织音乐人进行live演出,引发当地人聚集围观。本来说好每人只唱两首,慢慢大家都放开了,一口气唱到天亮。
人们一边聆听音乐,一边大快朵颐着来自隔壁农场手工制作的有机食物。“感觉大家都抛开音乐之外的东西,回到特别真实的状态,最后拍出的视频也让每个人回到的真实,一切都特别鲜活生动。”李辉说。
“(野行)把音乐和音乐人真正联系起来,找到结合点,让音乐融入到广大乡间的农民、居民中间,融入美丽的乡村。”音乐人张岭说。
视频在网上获得了超过40万次的观看。有网友评论,“也许我不懂音乐,甚至分不清民谣什么的,但我喜欢你们所传达出的欢乐,我觉得这才是音乐。”
这次下乡的成功,启发了李辉。“野行”这个名字,本就该属于户外。“我就想能不能多走走,用旅行的方式带动宣传,然后给当地也带来一点回报。”
相比大型音乐节花费动辄上千万的规模,“野行”下乡的花费只是个小零头,但却确实触及到了更为下沉的市场。
李辉随后带队去了江苏徐州的汉王镇——那里是刘邦项羽的故乡;又去了江苏的扬州的泰安镇;还去了青岛的凉泉村;也去过江西吉安永新县,结合旅行目标选不同的音乐人,针对不同地方设计不一样的内容,随后在音乐营销上加入短视频或者新媒体的元素。
在这过程中,团队思路越来越开阔,坚定了去做采风的想法。“野行”联合拉近音乐组织大飞的摩天楼乐队、提香乐队的阿力普、才女音乐人诺尔曼等音乐人深入云南拉祜族、哈尼族,寻找民族音乐的根源。
阿力普与诺尔曼在博鳌野行漫游会上合作阿力普和诺尔曼在采风的基础上合作了歌曲《带不走的》,两人在博鳌的野行音乐漫游会上现场演绎了这首歌。
“好多人都说这歌太好听了。”李辉说,这就是来自民间的魅力。
02一直在寻找出口
作为前京文唱片的总经理,李辉亲历了行业的辉煌、没落,也在如今的变革中持续探索。
上世纪九十年代,内地乐坛群星璀璨,接连诞生脍炙人口的作品,如今已然成为传奇的黄金年代。成立于年的京文唱片是当年业内绝对的龙头老大,不但发行了国内大部分知名音乐人的作品,还最初把诸如EMI、华纳等五大唱片公司数百张唱片引进中国,已有包括格莱美合辑、NOW系列、Discovery和美国国家地理频道等海外优质资源引进国内。京文旗下嚎叫唱片、水晶唱片发行的作品,也影响了一代人。
但在李辉眼里,那时整个行业同样饱受盗版困扰,已为随后的衰败埋下伏笔。作为当年行业龙头,京文唱片每年发行几百张唱片,巅峰时期的营收也不到1个亿。“可能规模大点的餐饮一年营收都比整个行业高。”李辉说。
到后来,京文唱片采购了很多港台经典老唱片的版权,尝试推出大量低价产品,但依然抵挡不住盗版对市场的蚕食。
随着京文唱片控制权转手,李辉也尝试过在大集团里和资本共处。但大环境已经变了,身边的人不再关心内容生产,热衷于在互联网趋势下包装新概念、搭建新平台。每天主要工作就是改PPT、开会,讨论的内容大多与音乐无关。坚持一阵子之后李辉还是决定做自己的独立音乐厂牌MiaoMusic,签约了很多年以后的年轻音乐人,后来推出演出厂牌野行。
在整个音乐事业中李辉觉得“金武林给我的影响还是特别大,他基本上改变了我一个理工男的人生。”李辉始终认为金武林是个天才型的音乐人,通过合作自己得以走入一个艺术家的创作世界。“金武林让我突然意识个问题,就是你听多少音乐都没用,你根本不了解音乐家怎么想的,他怎么去做制作的,怎么呈现这个过程。我当时就特别想补上这一课。”
但艺术上自我要求过于严苛,伴随着产出的低效,商业上难以落地。后来的一段时间,李辉迷上了YouTube的模式。如果优质内容能通过广告分成、订阅分成持续获得收益,创作者就可以通过输出内容维持体面的生活。
在新厂牌MiaoMusic之下,李辉打造了微博上第一代音乐网红“女声”。签下了牛梦瑶、蓝名意、缪如婷三个北京现代音乐研修学院读大二的姑娘,她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就是宿舍门牌号。
女声的三位姑娘(图片来源网络)组合以微博为平台推出翻唱视频。第一首翻唱S.H.E.的《你曾是少年》就在互联网上呈刷屏之势,累计播放上亿。翻唱安子与九妹《布谷鸟》,用手机拍摄于三里屯的台阶上,没花费一分钱成本,换回五六千万的播放量。
李辉自己就是组合的运营,眼看着微博粉丝从28个涨到万。他每天勤奋地回复微博粉丝的留言。“天天眼睛快瞎了”,但仍坚持尽可能回复每条评论。女声开始出现在晚会、综艺上,渐渐打开了局面。
“我们实际上是最早的音乐MCN。”李辉说。但可能正因为是最早的探路者,不得不大量试错。一是在商业化上没找到合适的路径,虽然有大量品牌主动希望合作,但商业植入的内容很快被平台限流;二是组合没有原创作品,缺乏可持续性,不得不在找歌、培训上花费大量精力。很快公司的投入和收益已经不成正比。
“我还是想做有创造性的内容,不想只是做行业搬运工。”李辉倾向于在新媒体的思路下继续去推新人,又陆续签了几位艺人。但他承认,自己对内容的判断很敏锐,在商务上却存在短板。创业这些年,李辉前后卖了两套房子,也背上了银行贷款。
互联网平台也在不断调整变化。“发现做内容的出口全没了,路径都变了。”在李辉看来,之前中国音乐还没形成真正的产业时,就被盗版摧毁了。如今互联网平台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但产业的整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行业还没有形成新的链条,大家全部都在摸索。
即便是在音乐行业服务超过25年的老兵,李辉也只能一次次重新开始。在他看来,音乐人的需求其实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寻找出口。
03把音乐带到下沉市场
“野行”的诞生是个意外,但李辉认为“野行”的基础还是新媒体的逻辑。“这个过程是有新媒体表象的,还能起到一定的传播作用,它可以变成一块新概念的公关活动。”
在李辉的设想里,如果“野行”可以持续地输出活动,就能为音乐人提供新的出口。
除了走入乡村归乡溯源,组织采风活动,“野行”还做了诸多尝试:创立电影院演出模式,年开创了大地me现场,用电影院场地,类似电影的换场模式做了5个城市巡演(合作音乐人:老狼、谢春花、声音玩具、郝云、汪苏泷、T9和女声);帮青岛打造了城市宣传曲《青岛制造》;协助乐山打造音乐剧《少年郭沫若》等;也组织过传统的小型全国巡回演出、大型户外音乐节。
宣传册上,“野行”给自己的定位是“中国音乐文旅先锋队”。野行的音乐版图有两块。一部分是音乐地图,包括野行采风、音乐人下乡、音乐市集、城市宣传曲,另一部分是音乐演出,包括LiveHouse主题巡演、大型户外音乐节、音乐剧等。
具体负责“野行”项目统筹小团队负责人宋小仙儿,她和赵晶、李圆等都是90后甚至95后音乐唱作人,此前在MiaoMusic负责创意策划和艺人统筹。“野行”名字和logo的创意也来自她们的灵感,艺术设计师慧慧专门设计了这个独特的logo。
她们眼中的“野行”还是一个演出为基础的厂牌,但要“走出室内,走向野外,和任何事情发生连接,把‘野行’带到任何场景,变成生活方式。不只是音乐节、livehouse。”
李辉觉得,如果说之前“野行”多是在做尝试,现在这一厂牌的目标已越来越清晰了,它就是要提供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就像博鳌野行音乐漫游会最后一晚所呈现出的样子。除了有音乐,还有营地、房车、有市集、有户外运动,和生活融合在一起。“野行”则要推动这种形式成为常态化。
小河在博鳌野行音乐漫游会上表演音乐和文旅结合是近些年很热门的话题。最早的结合通过房地产项目实现,随后有了遍地开花的音乐节。但音乐节和大型活动越来越进入同质化,如何让音乐文旅更加下沉,让新的生活方式渗入到乡镇、城市的毛细血管中,恐怕就需要更多小型机构的参与,打通音乐和文旅结合“最后一公里”的路径。
“虽然‘野行’合作的多是村镇级的单位,其实沟通成本也挺高,并不比组织大型音乐节容易。”李辉说。他希望可以为“野行”摸索出一套可复制的路径,同时吸引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参与其中。
作为博鳌文创院音乐板块主理人,老狼、李辉带领“野行”团队操办了博鳌文创周上的音乐漫游会,把一批圈内好友组织起来。像北京School和成都小酒馆的主理人,像邀请黄河沿岸音乐人共同打造概念专辑《九曲》的苏阳,像从年就开始寻找“失落的民间童谣”的小河,像跟随“野行”到云南采风的音乐人阿力普和诺尔曼……
“苏阳、小河身上都是有光的,他们在不计成本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在李辉看来,这些音乐人真正进入到民间,连接起音乐和地方文化。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希望“野行”能把大家的力量聚合起来。而通过博鳌文创院、文创周的大平台,能够接触到更多的地方政府、文旅的同行,争取更多的机会。
未来,他设想博鳌文创周的音乐漫游会能提供更丰富的内容、更多的互动舞台,打造像SXSW音乐节一样的氛围。他也希望,能为“野行”寻找到日常稳定的线下合作场地,让更多的想法能够持续实现。
“未来的可能性也很多,怎么描述都没有用,要呈现出来,干就是了,要落地。”李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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