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张国荣在香港红磡体育馆连开33场演唱会，告别歌坛。每场他都会提起一个人，唱起她的歌，那就是陈慧娴，和她的《千千阙歌》。那是香港乐坛最辉煌的时代，梅艳芳、李克勤、林忆莲、Beyond...在一众巨星里，陈慧娴的名字也依然璀璨。她与张学友是乐坛「金童玉女」，实力与梅艳芳相比毫不逊色，她是被宝丽金捧在手心的公主，也是张国荣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小妹」。同样是89年，同样在红馆，陈慧娴连开6场「几时再见」演唱会，宣布暂别歌坛。那六个夜晚，红馆灯火通明，场场爆满，陈慧娴盛装出席，从帽子到衣服都镶满了水晶，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连告别的忧伤都如此华丽。那一年，陈慧娴24岁，是华语乐坛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但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刻，她毅然按下了暂停键，履行对父亲的承诺，赴美国留学。歌迷们在台下红着眼眶挽留，陈慧娴在舞台上轻轻摆手，《千千阙歌》的大合唱里，涌动着数不清的意难平。大家都说，如果陈慧娴没有离开，后来的香港乐坛一定会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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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慧娴的音乐之路，是由一张张白金唱片铺就的。年，她还是一名高中生，整天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乖乖巧巧。有次学校搞活动，陈慧娴上台唱歌，声音纯澈清亮，完全不像是这小小的身体里所能蕴藏的。台下的星探记住了这个女孩，不久之后陈慧娴就收到了音乐人安格斯的试音邀请，随后签约了法安利唱片公司。在唱片时代，做歌星是非常不容易的，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让陈慧娴不敢相信，她总是不停地问：「我真的可以吗？」工作人员点头：「你长得不算漂亮，但真的适合唱歌。」刚出道时，陈慧娴与陈乐敏、黎芷珊发行了合辑《少女杂志》，公司对三位新人力捧，但最终只有陈慧娴脱颖而出。她们的首张唱片就达到了白金销量，陈慧娴的那首《逝去的诺言》更是拿下了年度最佳新人奖。不到半年，公司就为她打造了首张个人专辑《故事的感觉》，在市场所流行的伤痕情歌里，她的活泼与稚嫩无疑是特别的，正如专辑的封面，春日里草地上的文艺少女，任谁看都是明媚和煦的。法安利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公司，在捧红了陈慧娴之后就陷入了财务危机，随之从唱片公司变成了经纪人公司，这对旗下的歌手来说是打击很大的，但陈慧娴丝毫不受影响。年，宝丽金乐呵呵地邀请她加盟，把她和张学友都安排在了著名的音乐监制欧丁玉的团队里。宝丽金是老牌的唱片公司，光凭旗下的一哥一姐们，就足以在乐坛「一手遮天」，但陈慧娴到了这里也依然没被埋没，而是一条坦途直通巅峰。新东家花重金为她打造了新专辑《反叛》，其日系少女的形象放今天来看也依然很可，主打歌《跳舞街》更是成为了当年最火的disco舞曲。自打出道，陈慧娴每次出手都是白金唱片的水准，超火的人气让她迅速与林忆莲、刘美君、邝美云齐名，并称为「四大花旦」。「唱而优则演」是当时香港乐坛的惯性操作，张国荣、梅艳芳都是如此，但陈慧娴丝毫没这打算，至今为止，她只客串过一部张学友的《痴心的我》，出场不到五分钟。所以提起陈慧娴，粉丝们都说，她是唯一一个不靠影视剧，不靠绯闻，单凭唱歌就成为了全港天后的人。此时的她，不过23岁。02
当年陈慧娴步入歌坛时，父亲是非常反对的，他厌恶娱乐圈的复杂。陈慧娴为了圆梦，她向父亲保证「当我存到万港币时，就退出歌坛去念书」，没料到自己毫不费力就实现了梦想，甚至大大超出了预期。父亲再次提起了当初的约定：「如今你已成名，该去读书。」陈慧娴没有食言，做好决定后她向歌迷们道谢：「感谢你们，你们都有份供我读书。」如此任性的决定，完全可能得罪公司上层，从此被雪藏，但宝丽金对她格外宽容，不仅尊重她的决定，还召集了一众大咖为她打造以离别为主题的专辑《永远是你的朋友》，压轴的歌曲就是《千千阙歌》。这首歌我想不必介绍了，在上世纪90年代流行的那句「有华人在的地方，就有《千千阙歌》」一点都不夸张，它将陈慧娴直接推到了天后的位置上。这首歌改编自日本歌手近藤真彦的《夕焼けの歌》，黄霭君听到后十分喜欢，于是将它推荐给了陈慧娴，但同时，梅艳芳也看中了这首歌，原唱近藤真彦还曾是她心心念念的恋人。俩人几乎是前后脚都拿到了版权，后期制作的时间也差不多，这就导致了发行上的撞车。梅姑版的《夕阳之歌》更贴近原创，写尽了人生感悟，而陈慧娴的《千千阙歌》主要是为告别演唱会所作，充满了离愁别绪，两位天后的演绎不相上下，于是便有了「千夕之争」。在当时，梅姑是当之无愧的「香港的女儿」，连续四年获得了「最受欢迎女歌手奖」，陈慧娴是宝丽金一姐，因为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帽子，被粉丝称为「帽子公主」。那年的年度颁奖礼上，大家都觉得陈慧娴或许有望打破梅姑的垄断地位，但在这场较量中，公主惨败，梅姑不仅拿下了最具分量的「最受欢迎女歌手」，金曲金奖也花落《夕阳之歌》。不久之后，陈慧娴坐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告别了人生的黄金时代。那年年底，梅艳芳宣布退出任何音乐奖项的争夺。一个不留恋巅峰，一个不稀罕荣耀，当年的天后风采，在如今的娱乐圈再难看到。03
五年的留学生活，陈慧娴过得滋滋润润，不用化妆，不用赶通告，更不用承受大众的审视与期待。这期间，唱片公司曾趁着她的假期，专门派人飞往美国给她录制专辑《归来吧》，用意很明显，而陈慧娴也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其主打歌《飘雪》又一次成为经典，被广为传唱。年，毕业后的陈慧娴返回香港，重拾旧梦。歌坛是个很残酷的地方，五年时间说长不长，但足够歌坛换个人间。此时王菲、杨千嬅、郑秀文已是新一代天后，陈慧娴虽然稳坐一线歌手的位置，但多少有点「仗着老本」。老东家宝丽金在80年代赚得盆满钵满，到了90年代时，公司大规模扩张，人多的地方，关系就杂，虽然老同事们依然疼她，但她的确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了。整个90年代后半段，陈慧娴再也没能获得任何有分量的奖项。年，新专辑《情意结》销量不佳，患有焦虑症的她再次宣布退出歌坛。曾经的歌迷们散了，只在偶尔听到怀旧金曲时才会想到，哦，曾经有一个人叫陈慧娴。最难堪的时候，很多人一度以为她已经去世，或者老态龙钟。每次接受采访时，陈慧娴都一定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如果回到当年，你还会选择放下一切去读书吗？」她的答案从来没变过：「还会，我不会后悔，也不会缅怀过去。」将盛名轻轻放下，不是谁都能做到，但对陈慧娴来说，逆世俗而行，也是种前行。04
年，陈慧娴拍摄了一则广告，她披着婚纱，挽着的人是张学友。那年的「归来吧」演唱会，她与张学友合唱《一对寂寞的心》，台下的小孩口无遮拦地问她：「阿姨，你几时跟张学友结婚啊？」陈慧娴手足无措。自打进了宝丽金，他们就是圈里的金童玉女，「男听张学友，女听陈慧娴」不仅是对他们实力的肯定，也隐隐透露着大众的期盼，可惜，公主与歌神始终止于「恋人未满」。早在陈慧娴客串的电影《痴心的我》里，张学友就与女主罗美薇相爱，至今已相守半生，而陈慧娴牵手音乐监制欧丁玉，一时传为佳话。彼时的陈慧娴刚好20岁，欧丁玉长她8岁，在工作上，他为她保驾护航，在生活上，他把她照顾成傻瓜，他是哥哥，是朋友，也是恋人。欧丁玉渴望安稳，而陈慧娴想要飞翔，6年的感情最终没敌得过在美留学时的聚少离多，分开一年后，欧丁玉结婚了，人们都说，他的妻子与陈慧娴长得十分相像。后来，陈慧娴与造型师张卓文相恋，他与欧丁玉相反，事业心极强，常常对陈慧娴不管不问，将近8年的恋情以陈慧娴的身心俱疲告终：「他的确不是我理想中的男人，他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以为自己可以治好他，可是我失败了。」人生最低谷时，陈慧娴患上了焦虑症，主治医师谢国麟曾与她是同学，中学时代暗恋过她，生病期间，他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正如当年的欧丁玉，但这段恋情最终以对方的出轨收场。彼时的陈慧娴尚未痊愈，伤心欲绝的她几度自残，谭咏麟笑她在感情上是傻大姐，她只说「岁月无悔」。多年之后再提起感情，她依旧念念不忘初恋：「欧丁玉是最爱我的人，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不过想起来，也是缘分注定我们要分开的，曾经在一起过就够了，至少知道有人曾经那样疼爱过我。」在爱情里，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场美丽的灾难。如今陈慧娴已经57岁，公主依旧没等来王子，她常常想：「最后，可能没有人会在我身边。」05
年，在纪念梅艳芳的演唱会上，陈慧娴第一次演唱了《夕阳之歌》，曾经清亮的嗓音镀上了一层沧桑。她们曾经同样耀眼，同样穿上婚纱风华绝代，也用同样的曲调告别舞台。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为这首曲子争吵，三十多年过去，有人终于将它听懂，有人早已将它遗忘。当年这首歌里的殷切期盼，如今是否还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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